春節假期結束,回到台北第一個探視的樂活同伴是小艾,年初五接到小艾女兒的簡訊,她說,小艾的黃疸和腹水有點嚴重,在北醫2702病房,小艾的女兒安安,之前一直都陪著媽媽來上讀書會和團療。安安在簡訊裡說「媽媽問安安,可以繼續活下去嗎?她很希望家人相信她真的很想繼續活下去」。安安說:「希望媽媽要為自己而活下來」。

2009年底在癌症團療認識小艾,小艾的身旁始終跟隨著吋步不離的女兒,這個又漂亮又體貼的女兒,她的外表和媽媽的相似度百分之90以上。每次上課看到這一對母女,總會特別引起我的注意!就女兒的角色來說,我渴望擁有一位氣質優雅文靜的母親;就母親的角色而言,擁有一位如花似玉的女兒又是多麼的神氣。這一對母女出現在我眼前,從某個角度而言圓滿了我內在關於母女親情的完美的畫面。

參加癌症團療的癌友,每個人的內心都承受著對身體以及對未來的擔憂和恐懼,因著失去掌握自己身體的能力、因著面對沒有未來的生命,這一群人藉由遇到相同的問題,來到團療的教室,一點一滴的揭露自己進而分享別人的生命故事。

關於小艾,無論是在團療裡或讀書會或任何團會,每當表達的那顆球交到她的手上,感覺上她握著那顆充滿了能量的球,有著欣喜卻有更多的惶恐,她總是抱著那顆球不知要如何運球,經常看見她的目光帶著尷尬與羞怯投向一旁的女兒。

同學們鼓勵小艾多一些時候單獨行動, 試著自己做決定、試著做自己想做的事、試著表達、試著別太在乎別人怎麼想怎麼看;但是,她越努力就越怪自己做得不夠好!譬如,小艾參加我在賽斯花園的讀書會,有一次我關心她為什麼沒來上課,她說「看到大家都能流暢的表達,凸顯出自己的笨拙,因此不敢再出現!」

那次,接到小艾來電話,電話那頭傳來哭泣的聲音,她說她和先生溝通不良憤而離家出走,離開家後卻發現自己無處可去,卻又不好自己回家。我問她人在哪裡,她說就坐在街道旁的椅子上!!!因著那個發生讓我有機會認識了小艾的先生,一個堅持用自己的方式疼愛老婆的男人。

推開2702病房的房門,躺在病床上的小艾見到我,送給了我一個開懷的笑容,並隨即挪動她的姿勢,身旁的家人也立即起身溫柔小心的呵護她。調整好半躺的姿勢以免壓迫到鼓脹的腹部後,她開口說「差點被閻王召見」。我問她身體的感覺怎麼樣?「很痛」:她說。再問她,心裡的感覺呢?她吃力的說「主治醫師和許醫師都說很不樂觀,甚至是隨時會昏迷而離開。」我點頭表示聽到了。房裡的氣氛好沉重,小艾的先生一改往常親切招呼的作風,和小艾一樣他也瘦了一圈,身體斜躺在病床旁的沙發上沉沉入睡。聽說小女兒遲掉工作全力陪伴著媽媽,感覺著病房裡的三個人的心情,我說著,妳們辛苦了,小艾妳盡力了!說完,發現小艾眼裡泛出淚水。她說「不得不接受即將來臨的事實,但是,心裡仍然很害怕,也無奈也不捨。」小女兒走近媽媽身旁,握著媽媽的手看著媽媽。小艾看著女兒,一邊說「女兒對我說,她很愛我、很喜歡我,還說無論如何都不會離開我。」是啊,女兒本來就很愛妳就像妳很愛她們一樣,我回應小艾。沒想到小艾接下來卻說「當我聽到女兒這麼說的時候,我的心裡又生氣又害怕!」聽小艾這麼說,小女兒開口問媽媽「為什麼?」因為以前沒聽過那樣的表達,所以表示我真的要離開了,小艾解釋著她自己的感覺。我終於知道為什麼大女兒安安在簡訊裡會寫著「不知道該怎麼描述媽媽的心情跟想法」。

「該怎麼說呢?」這是我後來問自己的問題,面對那樣的現象,那樣的過程,希望能夠聽到、看到怎樣的語言和畫面呢?也許從一開始就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要過怎樣的生活,期待別人為自己安排,給自己一個滿意的樣品,卻不知為何總是無法盡如己意,無論對方怎麼做就是不對,不對在哪裡呢?說來說去都是似是而非,到最後已經搞不清楚自己想要什麼又為了甚麼,唯一確定的是「不快樂」!那個不快樂的人終生期待自己被愛,希望自己夠重要;因此她很努力的讓自己做到讓所有的人滿意,希望能夠得到他人的肯定和稱許。可是,所有的努力都被當作應該,做得好被當作是理所當然,為了獲得那份稱許和被看見,只好要求自己更努力,直到筋疲力竭.......生病了。在病中還責怪自己不中用,變成家人的負擔,無論家人怎麼做,內在愧疚自責的自己已經再也感受不到自己的價值且不相信自己活在愛裡,不相信自己值得被愛,因而當有人對她說愛她喜歡她的時候,她的詮釋是因為她要死了。

過了一個星期再探視小艾,外在的現象仍是黃疸、腹水再加雙腿水腫和蜂窩性組織炎。事先徵得小艾的同意再去看她,她直挺挺的坐在病房的沙發上,三名子女在身旁,我竟然有個錯覺,覺得小艾像皇太后一般被侍奉著。

再見小艾,握著她骨瘦的雙手,微喘的她聲音也微弱,她吃力的慢慢的說「我越來越不行了,就等著它來,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看著小艾,此刻,換到我掉下淚來,而她反過來拍拍我的手,說「我已經哭不出來了」。

我們一起回憶樂活團出遊的美好時光,她說,好遺憾無法完成一起唱合唱一起去演出的心願……

這幾年和許多罹患癌症的朋友相處,因著自己也經歷過癌症的心路歷程,對於罹癌的朋友或慢性疾病的病友們,關於罹病前後的心情感受,我的內心逐漸有著一份明白。多數的癌友,內在都有一股龐大的渴望愛人與被愛的能量被壓抑著,這些人過度善良又急功好義,嚐盡了渴望被了解卻反被誤解的痛苦,找不到生命的方向、對自己沒有信心,對存在沒有安全感,沒有辦法肯定自己,內再隱藏著很深很深的無價值……

投入身心靈整體健康觀的領域,學習以心理動力學自我覺察自我剖析的角度來觀照問題的本源,加上「信念創造實像」這樣強而有力的論述,我學習面對問題,學著自我承擔自我負責,因為學著承擔與自我負責,漸漸感受到自己是有力量的,可以為自己決定可以選擇做個怎樣的自己和成為自己理想中的父母,也就是說,我學會了愛自己。

學習是一個摸索的探索的過程,期間看見單純的見山是山的自己,那個自己因著知覺的扭曲步入了見山不是山的自我,自我處於一片兵荒馬亂、危機四伏的現象中,為了生存學會各種保護自己的方法,最後發現方法並不管用,慢慢的回到自己的內心,以處變不驚、以靜制動來觀照自己,覺知自己的位置、自己的定位,赫然發現原來亂的是自己的心,心亂了心不定了,外面的人、事、境因而失控錯亂;穩住自己的心,安頓了自己的心,風暴過後見山仍是山,並且更是青翠且憑添嫵媚。

年後不只經歷了小艾的變化,還有帥帥哥,這位硬漢因為腫瘤壓迫到坐骨神經,我們一夥人前往他的住所看他,180幾公分的狀漢趴在特製的大沙發上,他說「連嗎啡都止不了痛,痛到求死。」

對癌友有著一份牽繫,那是因為自己曾經歷過那樣的無助與驚恐,我能夠走過低谷重新拿回力量療癒了自己,我深信所有的人也都有那樣的力量。最近因著團療的癌友陸續出現變化,讓我想創造一個持續關懷訪視癌友的工作人員,因為基金會並沒有這筆預算,因此我開始募集這一筆開銷,而這位關懷癌友的工作人員最好是已經療癒了的癌友,而他剛好又有經濟上的需求,這個工作一則利己一則利人。

好消息是目前包括我自己已經有幾位朋友願意支持這個提議,相信很快的這筆基金就可以募集起來,感謝賽斯教育基金會讓我有這個機會,希望能順利的達成這個計畫,協助癌友再次啟動愛的能量,把愛找回來療癒身心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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